無論如何都能一次夾中,不為人知的神秘娃娃機店。
但是在知曉這底下的代價之後,試問你有能力和覺悟去承擔嗎?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楷雄每天只要晚班結束都會光臨這家娃娃機店。
載著一袋又一袋塞到機車快裝不下的娃娃、景品公仔、還有壓在後座的3C商品滿載而歸,然後回家後再將這些戰利品登上網拍賣,讓楷雄在短時間就賺到了一筆不小的外快。
但是也因為每天晚上都沈迷在那家娃娃機店裡頭獵寶,使得楷雄長期的睡眠不足,終於讓他在今天得到了惡果。
「喂!先生你有聽到嗎?你在睡覺啊!」
女子憤怒的敲著櫃檯的聲音,終於是把楷雄從夢鄉裡叫起來了。
「誒⋯⋯啊,小姐請問妳要做什麼?」
「還問我啊,誒你們這裡很誇張耶,員工就這樣杵在那邊睡著囉,啊如果說我今天不叫醒你直接從收銀機裡頭偷錢的話你們要怎麼辦。」
「我們這裡都有攝影機⋯⋯」
「哇你還有資格給我頂嘴啊!」
自以為是正義使者的大嬸,開始仗著自己年長和客人的身分毫無收斂的訓斥著楷雄,而楷雄一方面不想惹事,但實際上已經握緊拳頭在心中妄想好幾次從她那滔滔不絕的黃牙臭嘴海灌一拳的情景繼續站在原地挨著罵。
最後大嬸那越罵越上癮的吼叫聲傳遍了整間便利商店,終於是引來了在後頭補貨的店長注意,只見他快步的跑向前來,把楷雄擋在了後頭開始連忙道歉。
「真的非常抱歉,我是這裡的店長,店員的疏忽我之後會加強教育訓練,這裡先由我來為您服務。」
「喔好啦,誒你那個店員真的臉皮很厚耶,剛剛還跟我頂嘴⋯⋯」
店長在背後向楷雄揮了揮手,叫楷雄先離開櫃檯到旁邊忙去,但是從客人爭端中解脫楷雄完全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知道等一下要下班的時候,準備要被那個只要面子,完全沒有同理心的店長罵到臭頭了。
「來來來楷雄你先不要走,到後面來聊一下。」
果然在楷雄要下班的時候,被店長叫到後頭的儲物間「關切」了。
「喂,我說你是怎麼搞的啊,這個禮拜整天看到你魂不守舍的,你這個樣子要怎麼上班啊?」
「對不起,我最近失眠,所以都沒怎麼睡。」
如果如實以報,說是因為每天夾娃娃夾到快白天,然後白天都在上網賣商品和打遊戲搞到根本沒有睡覺,楷雄心想應該這種理由根本不會有人能夠接受吧?
「失眠?那你要自己想一下辦法啊,每天都這種工作表現要是剛剛那個情況我不在沒人擋的話是不是就要被客訴了?」
「⋯⋯都跟你說了我最近失眠沒辦法啊。」
「你說什麼?」
「就跟你說我失眠嘛!而且才恍神一下又不會怎麼樣,是那個大嬸自己自以為是在那邊搞事,為什麼要怪到我身上了來啦!」
「喂!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
「你不是店長嗎?為什麼不挺我要去聽大嬸的話啊,膽小鬼!」
就好像在延續剛才櫃檯前的吼叫聲一樣,現在兩人在店裡頭的大聲吵了起來。
原本只要乖乖低聲下氣挨完罵就沒事的,但是今天的楷雄也許是長期睡眠不足導致肝火旺盛,又或許是一直以來對自己工作的不滿一次宣洩而出,越吵越大聲沒有辦法恢復理性,終於在最後扯著啞掉的喉嚨脫口而出那句最不應該說出的話。
「像這種爛店,我他媽才不想再做下去,從明天開始我就辭職!」
「好啊!你有種就不要給我回來,把你的制服和名牌交出來。」
「都在櫃子裡啦,自己去拿!」
楷雄就這樣頭也不回的乘上機車離開,而這也是店長最後一次看到楷雄的身影了。
機車的引擎如同噴火的野獸在怒吼,在路口的紅綠燈被狂風甩開變成虛設,儀表板的指針被壓的比以往還要低,楷雄現在正在提防道路裡狂奔,他不怕十字路口橫衝而來的砂石車,也不怕撞到馬路邊緩步踩著腳踏車踏板的健身阿伯。現在的他是風之子,沒錯!一個對世間滿懷怒氣只想拋開一切自由奔馳的風之子。
「管他的工作,反正要掙的話錢去那邊要多少有多少!」
翻過了提防坡道,穿過了大片停車場,楷雄的機車最後急停在了那家娃娃機店,在馬路刮出了一條長長的煞車痕。
「呼~是啊,光是賣掉那些每天在這裡釣到的東西就夠平常的開銷了,誰還要再去外面做什麼爛工作啊。」
所有機台全都是百分百一次進袋,不為人知的佛心娃娃機店。
雖然這家店本身可以說是充滿著謎團,包括店面詭異的地點、只在大半夜完全沒有其他人的狀況下才會開店、以及每次抵達時都會覺得空氣瞬間凝結的環境,但是只要適應,或著說是完全麻痺這些詭異情況的恐懼感的話,這裡就是一個無限制的取寶箱,讓來到這裡的楷雄每次來都能用少少的成本轉進大筆大筆的錢財。
今天的楷雄一樣抱持著必定會滿載而歸的心態,將剛才的不愉快甩到後頭,掀開了店門前的防水透明布。
「啊~大哥哥你來了啊!」
自從楷雄知道這家店後,就一直都在這間娃娃店負責大夜班的女服務員熱情的三步併兩步跑來向楷雄問好。
「嗨,對啊今天要來釣飽飽的回家啊,一樣先幫我換兩百。」
「好啊~先等我一下呦!」
在這間娃娃機店的種種謎團中,最令人不可解的應該就是這女孩了吧。
在楷雄第一次進入這家店時,那個完全沒有生氣,像是一個被線吊著搖搖晃晃走動的洋娃娃,現在卻已經變得相當的活潑,水汪汪的大眼和嬌滴的聲線,跟原本的樣子根本判若兩人。
也許是被注入了什麼?──在這段時間只要達成某個條件就會被注入了靈魂或是活力之類的所以才會漸漸變成這個樣子的吧?──楷雄一邊不斷思索著那些天馬行空的原因,一方面看著少女再次小跳步的來到他的面前。
「來~呦,兩百元二十枚十元!」
「謝啦,是說妳最近變得好開朗喔,跟我第一次看到妳時候的形象完全不一樣耶。」
「會嗎~哈哈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啊,也許大哥哥是跟我認識久了好感度變高了我才把本性露出來的吧。」
(但是當初那個眼睛⋯⋯算了想再多也沒用。)
如果這時候楷雄有因此發覺到那眼睛的微小不同代表什麼含義的話,也許他會馬上快步離開,也不會落得之後的下場了吧?
「喔~是喔,還扯什麼好感度咧。」
「是真的啊,我覺得大哥哥你釣娃娃的技術超強超酷的!」
「隨便啦,那我要開始玩了,跟平常一樣妳如果要在後面看的話就隨便你吧。」
「嗯!好啊好啊,來看大哥哥大顯神威囉!」
接著,今晚的豪遊拉開了序幕,跟以往一樣,無論是形狀奇特難抓的娃娃,還是被紙盒包住沈重的景品人形,強力的大爪都能夠一次的就將東西吊起,最後順利落入取物口中,不用任何的技術,也不需要考量距離以及銀彈,就好像在這裡駐點的所有台主全都剛好家逢喜事似的,要不計成本的慶祝讓來這裡的客人吊的滿載而歸一樣。
楷雄就這樣越釣越多,如同日常例行事項一樣,裝滿戰利品的白色塑膠袋一袋袋開始堆積,滿滿的鐵盒、人形、3C商品,在短短一小時內就快要被堆到幾乎無法在走道上行走了。
「嘿⋯⋯又進袋啦!這應該是第十隻手錶了⋯⋯啊塑膠袋又塞滿了。」
「來~大哥哥給你新的塑膠袋。」
「謝啦,不過這樣就達成今天的目標了,畢竟釣太多車子也塞不下⋯⋯嗯?」
就在楷雄從女孩那拿了塑膠袋,蹲下來整理戰利品時,他眼角瞄到了在隔壁排有著和以往不同的東西。
「那個白色的娃娃機,怎麼好像完全沒看過,是新進的嗎?」
「白色的⋯⋯啊對啊是今天剛到的新機,現在因為是第一天所以不用錢呦,大哥哥要不要試試看?」
「第一天不用錢!這麼好康當然要玩一把看看呀!」
於是楷雄一把抓起了戰利品,準備走向隔壁排⋯⋯
「啊!大哥哥不用拿沒關係的,反正這裡只有我們倆啊。」
「還是拿一下吧,畢竟東西在自己身邊才安心啊。」
「嗯~好吧⋯⋯那這樣的話我也來幫大哥哥拿好了!」
接著兩人便兩手行李,繞過機台走向了剛才從縫隙裡看到的那台神秘的白色娃娃機。
(目前市面上的娃娃機⋯⋯有這種白色款式的嗎?)
外表純白到一塵不染,沒有Logo和廠牌標示,讓這台娃娃機卡在五顏六色的其他機台中間顯得格格不入,並且不只是機台的外殼而已,機台上的按鈕、搖桿、爪子、甚至包含裡頭被相同大小的紙盒包裝的商品也全是白色,可以說是將極簡風格發揮到極致。
「這裡面的獎品怎麼全部被紙盒包住啊,這樣怎麼知道哪一個比較好釣?」
「啊⋯⋯啊因為是那個啊!不是有一種把獎品藏住,然後拿到後才會知道是什麼的驚喜盒嗎?這台的娃娃機就是要釣這樣的驚喜盒啦!」
「是這樣嗎?好吧總而言之第一天免費就來釣釣看吧。」
「哈哈,對啊第一天免費,那先等我開一下。」
女孩接著蹲了下來,把機台投幣孔下的板子打開,隨後音樂響起,代表娃娃機已經開啟了新局。
「來~大哥哥可以開始玩囉。」
楷雄站到了機台前面,看著一盒盒長得一模一樣的獎品,有點抓不定主意。
「算了就先隨便抓一盒最靠近洞口的好了。」
於是選定目標後,楷雄伸出了手,操控搖桿將爪子移動到盒子的正上方,接著按下抓取鈕,爪子順利吊起盒子後順利進袋!
「耶!大哥哥又一樣一次抓到了耶!」
「果然這台也是強抓啊,來看看是什麼獎品⋯⋯」
「啊大哥哥你先等一下!」
但在楷雄準備彎下身拿取獎品時,卻被女孩給叫住了。
「嗯,怎麼了嗎?」
「嘿嘿,大哥哥說到這個驚喜盒,你想不想『許願』看看?」
「許願?妳在說什麼啊?」
「就是啊,聽說只要在釣到驚喜盒後,在打開之前心裡想著會拿到什麼然後許願的話,就有可能會真的拿到那個東西呦!」
「聽你都在講什麼東西,哪有這種心想事成的東西啊。」
「哎呦~沒關係啦,大哥哥就聽我的話試一次嘛,好嗎?」
女孩雙手合十,眨著眼的請求著楷雄。
「好啦好啦,那讓我想看看會有什麼⋯⋯」
楷雄看著取物口裡頭的白盒,思考著裡頭有可能會是什麼,反正也不可能那麼剛好,所以就異想天開隨便想了起來。
(這種大小,有可能是手機,嘛反正現在的機台也不可能放那麼貴重的獎品了,就決定是這個吧。)
楷雄最後下定決心,伸手拿了裡頭的獎品,結果盒子沉甸甸的重量讓立刻讓楷雄的心臟冷了一半。
「喂!該不會真的是⋯⋯」
慌張的拆開盒裝後,裡面正是一台目前最新款手機的盒裝。
(等等先不要開心得那麼早,有可能是詐欺⋯⋯)
但是打開盒裝後,一台貼著塑膠膜,完好無缺的新品手機出現在了楷雄的眼中。
「嗚、嗚喔喔喔喔喔喔!真的假的啊是手機呀!」
全身的血液瞬間冷卻,然後在滾了一圈後變得如同岩漿般灼熱,楷雄振臂大呼,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在現實當中真的發生了。
「哈哈,就說許願真的很有效嘛,恭喜大哥哥呦~」
「誒⋯⋯誒等等等一下,這也太奇怪了吧。」
原本還在興奮狀態的楷雄,突然像是想到了邏輯上絕對不對勁的事情,一頭霧水的問起了這個還在幫他祝賀的服務員。
「我原本以為獎品是什麼成本很低的東西所以才對免費這件事沒想那麼多,但是這裡面竟然有高價手機?這也太誇張了吧,萬一出現顧客把裡頭東西全部清掉的話不就血本無歸了?」
「嗯~我是沒想那麼多啦,反正我只是在這裡顧店的,台主自己要怎麼經營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啦。」
「真的假的,如果裡面都是像這手機一樣的高價商品的話⋯⋯」
楷雄吞了口口水,今天帶的現金是真的有可能將這台裡頭的獎品全部清完的,要是真的如他所想,那麼這些東西賣掉後會有多少錢光是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十萬⋯⋯不有可能甚至到二十萬,這樣簡直可以說是發財了!)
「啊,不過這台的台主好像有告訴我這優惠有一條規則。」
「什、什麼規則。」
(果然沒有這麼好康的嘛!)被拉回現實的楷雄因為一時無法反應於是一臉呆樣的看著後頭的女服務員。
「哼哼,就是啊,在遊玩這台娃娃機時,絕對不能失誤。」
「失誤?」
「就是只要每玩一次,就必須要將獎品進袋,如果失手沒抓到東西的話,就要接受『很~恐怖』的懲罰喔。」
女孩豎著食指,右手插著腰的解釋規則,可愛的身姿卻讓楷雄像是全身凍結了一樣。
「很恐怖?是、是什麼恐怖法?獎品全部沒收然後繳回遊玩的錢嗎?這、這是違反目前娃娃機的規範的喔!」
「不是這個啦~大哥哥可以一直保有釣到的獎品——嘛不過以大哥哥的身手是不可能會失敗的,對吧?」
「啊⋯⋯對吼,這機台的爪子可以說是百分百一定會釣中的嘛。」
「嘿嘿~對啊大哥哥一定沒問題的,不用擔心對吧?」
女孩又再一次裝了一下可愛,但是這次沒有原本人畜無害的清純感,反而有點感覺像是惡魔在誘惑人般的妖媚。
「好!那麼今天就來把它清台,台主可不要怨我喔!」
「哈哈哈大哥哥加油喔~」
接著就像是坐上人生的雲霄飛車一樣,種種驚喜不斷的出現在楷雄的眼前。
智慧錶、高階耳機、甚至是電腦配件,只要是楷雄心中能夠想到的,打開紙盒後都會出現在他的眼前,這已經不是十萬二十萬價值的東西了,只要繼續這樣下去,可能就要變成百萬富翁了。
感覺根本就是在簽一個已經知道會出什麼號碼的彩券一樣,對於這樣天掉下來般的好運,楷雄直到現在仍然不敢相信,只有不斷不斷的把獎品釣出,然後打開後看著完全沒有實感的高價物品,然後放到一邊後繼續將下一個獎品釣出來。
也許這時候,讓楷雄繼續玩下去的動力已經不是獎品的價值,而是那個發現到自己能夠靠著釣娃娃機的技術不勞而獲那些以前從未想過會得到東西的快感了吧?
「接下來⋯⋯又進啦!然後來想一下會是什麼⋯⋯」
是掌上遊樂器?還是手工錶?就當楷雄想著更高級的商品來提高價值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穿過了他的腦袋。
「嗯嗯?大哥哥怎麼了嗎?」
楷雄取出了白盒,打開之後是一條閃閃發亮的純銀手鍊。
「來,送給你。」
「誒?可是這是大哥哥釣到的⋯⋯」
「沒關係啦!反正是免錢的,就送給你了」
楷雄二話不說,就將手鍊交到了女孩手上。
「哇啊~好漂亮喔,大哥哥謝謝你。」
女孩馬上將手鍊帶到右手上,露出了靦腆的微笑。
(嘿,仔細一看,這女孩還蠻漂亮的嘛。)
楷雄從來沒有想過會和其他女孩有緣分,因為他相當清楚自己的身份。
跟他相同年紀的女人,基本上是不會對一個像他一樣三十多歲還在當打工族的人有所興趣的,要不就要有車,要不就要有社會地位,她們要求男性必需要有所「價值」,才能夠確保自己往後有一個具有保障的下半輩子。
這也不能怪她們,因為她們相當的清楚知道自己只有在這個時候是最有價值能夠選擇自己對象的,也因此像楷雄這樣在兩性市場可以說是被淘汰的人,會看上他的也許只有這樣的年輕女孩了吧?
(也許有可能,可以跟她搭上也說不定喔。)
仍然不諳世事,對社會充滿好奇心的小女孩,沒有那十公尺外就撲鼻而來的胭脂香、擁有不需化妝就白裡透紅的面容、然而最重要的是,沒有接觸過男性,因此在交往時自己能夠永遠站在主導方的征服感。
光是想著女孩緊緊勾著他的手臂、第一次的接吻、然後在床褥上褪去上衣,夾著雙腿,捂著臉羞澀面紅的模樣,就讓楷雄全身不自主毛躁了起來,全身的熱氣都開始往下腹部聚集,腦袋一頭熱開始幻想著的就繼續下一場遊戲。
「今天玩完後就跟她要個LINE,然後約出來,反正賓館錢也有了嘿嘿⋯⋯」
不斷繼續著下流的幻想,全身興奮顫抖的楷雄,終於是釀成了絕對不應該出現的錯誤。
原本應該對正在最後一個白盒的鐵爪,因為楷雄一次不自主的手抖,在按下抓取鈕的同時不小心敲到了搖桿。
「啊⋯⋯」
結果就是鐵爪掉向了空無一物的板子,最後空手而歸跑回了天車,移動到取物口邊的原點停止了動作。
「啊大哥哥你⋯⋯」
「終於輸掉了啊啊啊啊嘎嘎嘻嘻呀呀嘎嘎呀哈哈噫噫哈哈哈啦啦啦嘎嘎啦啦啦!」
女孩的頭折了九十度,右耳伏貼在了肩膀上,水亮的眼睛先是變得灼白,接著冒出蒸汽後流出了兩行滾燙的黑泥,喀喀大笑的嘴角裂開到了耳際,也正巧與匯流合一的黑泥接觸,齜牙大嘴噴出熊熊火焰,潔白的皮膚現在已經被燙熟到黑掉,龜裂的縫隙裡頭冒著閃閃火光,現在的她完全就像是從地獄裡頭走出的怪物一樣。
「怎麼啦,不是覬覦我的身體,想帶我上賓館呀嘎嘎嘎哈哈哈耶耶塔噠噠噠!」
楷雄愣了數秒,就像是本能的不相信眼前的事物存在,但是在意識到現實之後,終於扯起喉嚨慘叫,就像是大自然中看見猛獸的草食動物一樣,用盡全力的咆吼,即使知道死亡已經到府敲門,依舊用盡全力的咆吼。
接著就是逃跑,但是當楷雄拔起無力的雙腳要狂奔時,卻發現他的右手被扯住。
「誒、誒、什麼、什麼⋯⋯」
仔細一看,自己的右手被黏在了那台白色娃娃機的把手上,上頭的橡膠圓頭已經溶解,變成了某種黏液正不斷朝他的手臂爬上去。
「任憑慾望支配失去自我的可悲靈魂,乖乖成為吾眾之養分,化為吾眾之一部分苦痛的慚悔吧吧呀吧吧嘎嘎噫噫咿塔啦嘎嘎呀呀呀哈哈哈。」
原本女孩手上的銀手鍊,現在已經被硫磺焚燒成黑色,瀝青般的污泥緩慢滴到了身邊的地板後開始燃起烈火,楷雄現在才終於知道自己到底招惹到了什麼怪物。
他不想死,但是手上的黏液不斷的在向上腐蝕他的身體,被包住的部份就好像被冰水從無數毛孔注入一樣漸漸冷凍失去意識,他此時瞭解到當黏液爬滿全身之時,就是他萬劫不復之日了。
「我不要死,我不要在這裡死啦!快點放開我!」
想要逃離惡魔設下的火坑,就要想辦法先脫離正不斷啃食自己手臂的黏液,被吞下的部分應該也是沒救了,那麼不如順勢果斷⋯⋯
「嗚⋯⋯」
楷雄拿起了身邊剛剛釣中的藍芽喇叭,藍色的堅硬鐵盒是他最後命懸一線的救命稻草。
「啊⋯⋯嗚啊⋯⋯」
但是不同於電影裡面壯士斷腕般的果決,自殘身體是會被身體本能強烈拒絕的,當意識到自己的目標是自身的一部份時,楷雄喘的越來越大聲,手上的鐵盒被緊抓到底部開始凹出大洞,恐懼的冰冷血液和被腎上腺素激起的滾燙熱血在心臟匯集,胃酸在翻騰,血紅的眼珠裡眼淚開始潰堤,努力想告訴自己什麼但是卻腦袋一片空白,只能用快喊啞的喉嚨擠出單一的音節。
「啊、啊啊⋯⋯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喊叫的最高潮時,楷雄將鐵盒砸向的右上臂。
第一下除了手臂被重物衝撞而位移外什麼都感受不到,第二下後開始傳來之前那下的疼痛感使人眼前一閃差點昏厥,接著第三下、第四下、以及不斷加速而數不清的打擊就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痛覺,血液開始像無頭蒼蠅般四處奔騰而感到漲熱,手臂裡頭某種表現實體感覺的東西好像已經被折斷粉碎,整條上臂已經被彎成三截,但是這種種現象對堅硬頑強的人類身體來說,距離斷裂還為時尚早。
「給我斷,快給我斷啊,哈啊啊啊啊!」
楷雄依然忍著劇痛砸著自己的手臂,但是衝擊的力道逐漸的減弱,這時鐵盒已經爛的不成形,並且在旁邊女孩身上火焰的灼燒下逐漸融化,變成一攤銀水後流散到了地上。
「嗚⋯⋯嗚嗯嗯嗯⋯⋯」
接著手臂的所有觸感消失,黏液終於爬到了肩膀,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楷雄痛苦的悲鳴和女孩嘲弄的笑聲,迴盪在空無一人的空地中,然後化為寂靜,無人察覺也無人知曉。
(這裡⋯⋯是哪裡?我怎麼了?)
身體就好像是所有東西被拔空然後塞滿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雖然有視覺但好像不是用眼睛看到,說話也不是經過嘴巴而是直接在心中響起,四肢也無法動彈——「不,我還有四肢嗎?」,全身都沒了血肉的感覺,只有冰冷如鐵,類似邊界的東西觸碰著旁邊一樣冰冷的存在。
「誒,我要這個,釣給我啦!」
「吼喔,這個娃娃我去店裡直接買給妳啦,玩這個不會中啦。」
「我不管你現在釣給我嘛~」
(是誰?救救我⋯⋯)
模糊的光圈,出現了兩個肉色的輪廓。
其中一個身影漸漸撲向了楷雄,把某個奇怪的圓形鐵塊強硬的推進了他的體內,接著抓住他身上不知從何長出來的桿子,推了好幾下後讓楷雄肚子裡開始天搖地動了起來。
(別鬧了⋯⋯拜託快點救我啊⋯⋯)
體內的某個東西——感覺像是一個長方形的盒子牽著什麼似的——開始到處搖晃的移動,感覺好像是跟著那個身影推動桿子的方向而移動。
「妳是說這個吼,按下去了喔?」
桿子旁邊的一個會上下彈回的小裝置被用力拍了一下,但是楷雄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然後那個長方形下牽著的東西掉了下去,把其中一個「不屬於他身體一部份」的東西吊起後,拉到了原先的角落然後掉進了最下方,感覺像是破洞般的缺口。
「耶耶!直接釣到了了耶!」
「真的假的啊?這台的台主忘記設定爪子強度了吧。」
一隻暖烘烘的手——對這才是人類,是活物的手!——伸進了破洞拿出了東西,楷雄此時已經知道了,自己到底變成了什麼東西。
「哇~謝謝你,我最愛你了!」
「好了啦,妳還想要什麼我在幫妳釣。」
(情侶啊⋯⋯真的好好喔⋯⋯)
楷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為了那一時克制不住的貪慾衝動而永遠的在此地苦痛懊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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